Raing 伊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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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.20.2019

她是一块真丝的白手帕,角上绘着秀气的牵牛花。我早已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、因为什么缘故而得到她了;然而不久以前,她才第一次被我从箱底翻出来。在这个美国小镇,小包装的面巾纸是稀缺的东西:近来只有一家超市有售,而其包装上的标语“信仰自我”又是被我所反对的,所以我回归了传统。

把手帕放进包里的瞬间,我感到自己回到了老照片里的八十年代,似乎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都一瞬间泛黄而温柔起来。然后——一段日子过去,却没有然后了。她在我的挎包底部静静地躺着,我上班,下班,无论单位还是家里总有足够的餐巾纸、盒抽纸、厨房纸可供使用。手帕可能派上用场的机会,只有通勤的一段路而已:然而我乘坐的公交车又总是很干净,大部分时候坐着不多不少小半车的人,大家或阅读或听音乐、或在手机上忙着自己的不知什么事情,而我也是这般——时间,一晃就过了。

直到今天的路上,一直稳定运行的公交车突然急停,于是车子和所有人一起向前打了一个极大的趔趄。司机高声地喊叫起来,我和其他乘客一起探头望向窗外,没有真的发生事故,而我也没瞧出什么原委。下一刻,我才感受到后背上有一种又宽大又暖和的触感。

——我所坐的座位是像天津地铁一样,沿着车子边缘一长列,面对车里,背对着车窗的;于是,原本和我离着两个空座位之远的乘客,因为巨大的惯性而冲到了我身旁。严重的是,他手里所端着的咖啡,此刻只剩下杯底了!三个座位上、车厢中间的一大片地面上、还有他自己的身上,棕色的液体在肆意流淌。这位男士站起身来,似乎是为了抖落一身的尴尬,大喊了一声:“Come on, you guys!”(怎么解读这句话,让我颇苦恼)然后在众人的目送里,下一站走下车子。

我检查自己的全身:干干的,一滴咖啡也没有溅到。外套,裤子,带白毛毛的靴子。一滴也没有。

我坐得离这位乘客这么近,他人都怼到了我身上,怎么咖啡会没有呢?然后我意识到,我所信靠的阿爸父神,在这件小小的、又很会影响心情的事上,再一次全然地保护了我。我心里涌起满满的敬畏,和感动。

在我的挎包里静静等候了那么久的手帕,现在到了她上场的时候了。这个决定,我下得非常的自然。掏啊掏的,我把她从包底拽了出来,然后在咖啡横流的三个座位上,一个一个擦过去。手帕的清洁能力有限,于是我就做她能做的这一点点。仔细地擦着座位的时候,我的感觉就像把阿爸天父刚刚满满地倾倒在我身上的爱,一点一点地发散出去一样,因此我感到好幸福啊。

突然厚厚的一大块纸巾落在我的手边,是一位乘客走了过来。我谢了他,纸巾比已经吸饱了咖啡的手帕要给力多了,我很快就完全擦净了座位,开始进攻地面。然而和地面上的沧海横流相比,纸巾又只是沧海一粟了。

这时候另一位男乘客出现了,拿着一块又厚又软的、洁白的新毛巾。他把毛巾丢进了地面上的咖啡池里,然后豪迈地伸脚踩住了毛巾,又粗暴又有效率地擦起来。车厢里的气氛逐渐松弛和活泼起来,有人说:“空气里的味道好香啊!”另外一位乘客接口:“这不是普通尺码的咖啡,是超大杯的呢!”大家都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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