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
四个月前，开普敦明媚的海滩，我一下观光车，就倒在暖和柔细的沙子上面，卷成一团，任两个朋友四处走来走去观景、拍照、谈笑也罢，我一概不知，自顾自地在晴阳底下的和风里沉沉睡去了。
还读书的时候，总记得列侬的一句歌词：一只白鸽子要飞越多少个海洋，才终于能够在沙滩上睡觉？其实，现在就可以。
跨越万水千山，来到世界的另一端、远得不能再远的地方，在这里看到的每一帧风景都弥足珍贵，然而就比得上疲惫时分，一刻小憩的价值吗？比不上的。
圣迭戈的时间比我长住的美东小镇要晚三个小时，于是得益于时差，在表哥家待的这些天，几乎每晚我都能够早早睡觉——吃过了丰盛的晚饭，天黑下来，再为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耽延一会儿，就可以允许大脑如同笔电关机一样，将各样运转着的思想保存进度，然后停了。倦意也在几乎同一时刻悄然来到，它是大受欢迎的客人。
表哥慷慨地借车给我，他一上班去，我便可以开着它四处游逛，作为旅游名城的圣迭戈有着数不尽的景点，哪一处我都可以去。我只用了两次车，其中一次还是被朋友约了去喝茶。不要误会，我显然热爱旅行——只是旅行的意思，不仅仅是挤到人潮汹涌的景点、拍照片、然后在大众点评上搜寻好评最多的餐馆。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，只是并非全部。若只有这些，回家时会比出门时更疲惫。
旅行还包括花很多很多的时间，和亲人坐在一起说说话儿、或者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什么也不说；包括在天井的庭院里把小兔子放出来、看着它玩耍；包括在临离开前一天的下午，哪里也不去，就穿着便鞋、拿着手机，门也不锁就从表哥家出门，在绿树繁茂的小区里走一走，看看路边的植被是不是真如养多肉的朋友所说的：加州是多肉天堂，漫山遍野都是——若真如此，就拍很多很多照片寄给她。
“我们一生的年日有七十岁，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”（摩西语），这个时代里的旅行变得越来越方便，一生当中看风景的机会，可谓是多而又多了。四个月来，天父和际遇带着我到南非、到佛罗里达、又到圣迭戈，一个又一个有海的地方。我所见的海，来自不同的大洋，却彼此惊人的相像——或许在受到污染之前，海之为海，就是这个样子的吧？若只盯着风景，旅行会越来越乏味，直到有一天，万水千山尚没有走完，然而哪里都能想象得出来，于是没有必要再去。